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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隔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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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剛亮的時候,西宮的皇後娘娘便早早的起床,在停放皇帝棺槨的玉華宮召來了眾大臣。

“先帝昨晚托夢於本宮,對本宮說棺槨之中並非皇帝,皇家墓地絕不可以讓一個非皇族身份的人葬入,壞了皇家的威儀,要我今日開棺定奪。”嚴嵐此時小腹已經微微有些隆起,柔和的聲音帶著不可辯駁的氣勢。

此言一出,群臣嘩然,宰相冷冷看著自己的女兒,說道:“皇家威儀怎可以輕信一個毫無根據的夢境,何況棺中皇帝身份已有西淮王爺驗視過,難道還有假?”

皇後轉頭與宰相對視,道:“萬一棺中非真正的皇帝,皇家墓地怎可以葬入這樣的汙點,壞了國運,何況,若棺中皇帝為假,真正的皇帝便尚在人間,難道不該驗嗎?”

父女兩人爭執不下,候在一旁冷眼旁邊的蕭潛,此時也走上來,看著眾臣道:“說來也巧,本王也做了與皇後一樣的夢,夢中先帝所說猶在耳邊,”他眼睛看向宰相,“就像皇後娘娘所說,若是假,說明皇上還活著,如此重要之事,難道不該再驗一下嗎?”

宰相當場無言,環顧四周,竟沒有一個大臣出來支持,看來眾臣都起了疑,他轉頭看向一旁的蕭延,蕭延不動聲色,只是看著前廳裏那裊裊的香煙,半晌才道:“開棺可是大事,若是真,八弟你又該如何解釋,而且皇上的面貌已難以分辨,你又憑什麽斷定那是個假的?”

蕭潛一笑:“本王只說做了一個同樣的夢,如何分辨真假自然沒有皇後娘娘清楚,畢竟夫妻之間,身上有如何特征,比誰都清楚。”

蕭延眉頭輕皺了一下,此時的蕭潛似乎太過能言善辯,並不如他平時的木訥,難道有人在教他怎麽做?他本想曉以厲害,將他嚇退,他卻已先將罪責推向皇後。

他只得轉向皇後,道:“皇後身懷有孕,由皇後來分辨,動了胎氣可不好。”

皇後似乎早有準備,手放在小腹之上,道:“王爺放心,本宮只是在旁邊指揮太監分辨,何況,若真是皇上,自己骨血,在天之靈應是保佑的,又怎會動胎氣。”

蕭延一笑:“皇後是執意要開棺。”

皇後絲毫不被他的氣勢所迫:“一定要。”

“那好,”蕭延不慌不忙,“那你先證明你是真正的皇後再說。”說話間,一掌伸出,已身著皇後而去。

孔不二的右眼一直在跳,他並非迷信之人,此時卻有些心煩意亂。

掌櫃匆匆自樓下上來,看到孔不二道:“孔大人,東家在對面翡翠樓等你過去。”

孔不二一怔,昨天才來過的人,今天居然又出現,他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,跟著掌櫃下了樓去,直奔對面的翡翠樓。

“棺未開成,我們派去替代皇後的人被蕭延揭穿了。”熊蓮看到孔不二,直接道。

孔不二茶還未來得及喝一口,瞪大眼睛:“是易容被識破了?”

熊蓮搖頭:“不可能,那是一等一的高手,從未失手過,我猜……,”他手指敲著桌面,“我猜是有人洩了秘。”

“洩密?誰?”

熊蓮眼睛微瞇著,看著孔不二道:“我這邊除了我和一個跟了我十多年的親信,沒有其他人知道,而那個仇公公收了我的錢後已稱病告老還鄉,被我殺死在途中,更不可能說出去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我這邊的人有問題?”孔不二聽出他的意思一下子跳起來,“那更不可能。”

熊蓮似笑非笑,反問道:“那你說是誰?”

孔不二被問得楞住,思考間眼睛看向窗外,只見對面的客棧窗口,陳薇倚在窗臺上,呆望著樓下大街,他想起昨晚他與熊蓮談論揭棺之事時,只有她在場,為何這麽巧,第二日那個假皇後還未開棺分辨屍體真假,被反過來被揭穿?

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用力,然後用力的搖頭:“不會是她。”

熊蓮一怔,轉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,看到陳薇的臉,眉微簇了下,卻並沒有說什麽:“事已至此,我們必須想好後路,皇帝真假無法揭穿,此時宮中又失了皇後,必定亂作一團,蕭延與蕭潛很可能趁機奪謫,我們需做好打算。”

孔不二勉強收回視線,點點頭,卻道:“兩人相鬥,倒不算什麽壞事,我反而擔心他們各自按兵不動,蕭延礙於真皇帝未死,不敢貿然登基,若用武力解決,前有蕭潛,後有我們孔家,他更是不敢動,而蕭潛也是同樣的情況,這樣一來,仍是僵局。”

熊蓮手指點了點杯中的茶梗道:“不如學劉備,聯合孫權,合攻曹操,至於誰是孫權,誰是曹操,你心裏可有主意?”

孔不二搖頭:“暫時還沒到這一步,我另一打算。”他說話間,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口的陳薇,一望之下,卻已沒有人,他莫名的悵然若失,同時又覺得有股強烈的不安洶湧而來,再也無心喝茶,與熊蓮告辭,下樓而去。

熊蓮看著孔不二滿腹心事的離去,拿起茶杯喝了一口,很明顯的,孔不二在懷疑陳薇,若說洩密,陳薇的確是最有可能,然後如果真的這樣,昨晚在院中所說的話豈不是多此一舉?

那又會是誰?

請幫我註意孔靈。

陳薇的話躍入耳畔,熊蓮眨了眨眼,到底誰才可信?

孔不二一口氣走回客棧,腦中的混亂讓她有種想直接沖到陳薇面前,問她是不是她向蕭延走露了風聲的沖動。

他不相信是她,但知道此事的除了自家老哥與二姐就只有她,沒有其他人了,而老哥與二姐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
也許只是熊蓮太自信,蕭延真的看出了假皇後的破綻,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自欺欺人,找著理由說服自己。

天字號客房的門微微敞開著,裏面傳來二姐的聲音,不知在說些什麽,聽到他走近,便停了下來。

孔不二踢門進去,看到屋裏果然還有孔有力,便笑道:“我喝口水便走,你們繼續,”說著倒了杯水,一口飲盡,卻沒有走了意思,而是坐了下來,看著手中的青花瓷杯道,“有人走露了風聲,假皇後被揭穿了。”

孔有力與孔靈都是一驚,對看一眼,問道:“可知是誰走露的?”

“還不清楚,熊蓮說是我們這邊,”孔不二說完,又倒了一杯水,卻只喝了一口便將杯子往旁邊一扔,“娘的,就是比不上酒,我去讓夥計拿壺酒上來。”說著就要出去。

“不二,你等等,”身後的孔靈叫住他,“我有話跟你說。”

孔不二停住,似乎不怎麽感興趣,心不在焉的說道:“何事?”

孔靈走關上了門,回身對孔不二道:“你可知陳薇中了毒?”

孔不二一驚,方才的心不在焉斂去:“什麽時候的事?”

“從被你和力哥救下來時就已經中了毒,起初我只是覺得她的脈相奇怪,以為是傷重,後來又看到她掌心極淡的紅線紋才覺得不對勁,我聽小玉說那是蕭延府中為了操控別人而專用的毒物,”孔靈看著孔不二逐漸變得難看的臉色,“我剛才和力哥就是在說此事,想著怎麽告訴你,她很可能仍被蕭延控制著做些情非得已的事。”

孔不二眉頭擰著,心裏某塊地方憋得難受,陳薇如花般的笑顏在他腦中不斷翻飛,分明昨晚還擁在懷中的女人,此時竟然覺得不真實起來。

她又是在騙他嗎?又一次跳開他,自顧自的做出賣他的事?

心中有強烈的失望和無力感,他狠狠的敲了下桌子,站起身道:“我去問她。”

“不二,是否搞清楚了再問?”孔靈有些擔心。

孔不二頭也未回道:“我與她之間不用這樣拐彎抹角。”說著走了出去。

孔靈望著孔不二匆匆而去的背景,表情變幻莫測,許久露出一絲苦笑,別過頭去。

孔不二進來時陳薇正對著鏡子梳頭,剛才站在窗口時忽然的一陣風將她的頭發吹得有些亂。

梳子一下下的梳過她的頭發,然後忽然一聲翠響,梳子斷成了兩截,她一怔,看著手中斷開的梳子,那是用檀木做成,並不是那麽容易折斷,此時不過梳幾下竟然就斷了,不安的感覺湧上來,她剛想將斷梳放在桌上,門卻忽然被推開,孔不二帶著一身怒意從外面進來。

“手給我看。”他一下來便拉過陳薇的手。

陳薇一驚,下意識的想抽回,卻被他握緊,動彈不得。

果然有一條極淡的紅線將細白的手掌段成了兩截,平時這只手時常被孔不二握著,吻著,卻到現在才發現這條紅線,他不由有些惱怒自己的後知後覺。

“二姐說你中了毒,果然是這樣。”

陳薇怔了怔:“二姐說的?”

孔不二執著陳薇的手沒放,看著她的眼,道:“今天宮中發生了一件事。”

陳薇感覺孔不二握著自己手的力道在加重,擡起頭:“什麽事?”

“那個假皇後被蕭延揭穿了。”說完,他看著陳薇的反應。

陳薇的眉輕皺了一下,隱隱感覺孔不二的眼神中帶著探究,似乎只等她做出什麽反應,他心裏就會有了決斷。

“怎麽會被揭穿,是那假皇後露了馬腳嗎?”她順著他的話問。

“不是,是有人走露了消息,”孔不二道,說話間手指在陳薇的掌心延著那條紅線輕輕的劃過,“是你嗎?蕭延用毒控制了你,你不得已?”

陳薇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,猛的縮回,臉色頓時蒼白,半晌,她才似乎緩過了勁,道:“沒錯,是我。”

非常平靜的說出來,簡單而幾乎將孔不二殺死:“中毒可以跟我說,再難也可以跟我說,你為何一而再的將我乎視,你可曾將我當成你的相公?”

陳薇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掌心,盡量的乎略孔不二的質問,他相信了,應該說從他進來時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,她本來還想著向蕭延透露此處藏身之所,好讓孔不二懷著誤會對她放棄念想,現在看來不用多此一舉了,有人替她做了這件事。

她真該松口氣,卻為何會覺得心痛呢?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,讓她苦不堪言。

“跟你說又有何用呢?你有你的事要忙,我卻沒有時間等你處理完這些事再回頭來幫我,你以為我真是為了幫你才將蕭潛刺傷,是他看上了小七,想對她不軌,我忍不可忍才刺傷了她,卻失了得到解藥的可能,我現在這樣不過是為了將功補過,蕭延說過,這件事後他會放我和小七自由。”

“小七?”孔不二沒有哪一刻這麽討厭這個名字,“原來如此,原來你全不是為了我,你眼中只有與你有血緣的小七,卻從來沒有在意過我,隨時可以撿起,隨時可以扔掉,只要有小七就好,是不是?”

陳薇輕皺,忍不住反駁道:“你也不是一樣,懷疑,必定第一個懷疑我,因為他們是你的血緣,而我就算是你的娘子,也不過是個外人,若不知我中毒,你摸摸自己的心,可是第一個便懷疑我?”

孔不二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,心中恨到了極處,卻不知在恨些什麽,只覺得自認為已擁有的愛慕,幸福,甜蜜面目全非,瞬間成了泡影,原來陳薇也可以說出這麽尖刻的話,但卻字字在理,沒有一點錯,原以為自己是真的愛著她的,但一切只是幻境,在她這句話中片片撕碎,終究他並沒有完全信任她。

更加無力,他靠坐在旁邊的凳子上,好半晌才道:“這毒要如何解?除了蕭延,哪裏可找到解藥?何時毒發?”

陳薇顫了顫,原來,就算此時,他還是關心她的,她苦笑了一下,不想告訴他,除了蕭延無人可解,只是道:“放心,我對蕭延還有用,他不會讓我死的。”

孔不二一楞,想起在自己之後蕭延又將她送給蕭潛,心裏很不是滋味,道:“還有什麽不堪的事要你去做?”

不堪的事?陳薇臉一白,卻是笑道:“他認定我對你很重要,關鍵時刻他可以拿我逼你就犯,”她一雙眼幽幽的看向孔不二,“真的如他說料嗎,相公?你可以為了我做任何事?”

說這句話時,陳薇的眉宇間帶著極淡的挑釁之色,揚著唇問孔不二,就如同看著被自己媚惑的傀儡,篤定他會聽她的話。

這讓孔不二覺得他其實和那個老太監,和齊箏,並沒什麽區別,以為自己是特別的,他愛她的同時,她也應該是真心相待,他是勝利者,到頭來自己還是墜入她織好的網,難以自拔。

“鬼才為你做任何事?你不要這麽篤定,”他徹底被激怒,有些迫不有待的否認,否認完,卻更覺得無力,看著陳薇道,“你每次都這樣,我真的累透了。”

陳薇如同搖搖欲墜的人偶,聽孔不二這麽說,不由顫了顫,心口的地方絞痛著,她垂著頭,眼中僅有的一抹光采也黯淡下去,沈著聲音道:“我也累透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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